☆、容妃(1 / 5)
天启五年六月二十日,早上刚下过一场小雨,天阴阴的,如同他现在的心情。小巷的青砖路还没有干,蓝布鞋走在上面,有些滑。他低头看着那双磨损了边的旧布鞋,那是师母给他做的。想起师母,他便想起了老师,想起那年冬天。他在古寺埋头读书,寒冬腊月,外面大雪飘扬。他倦极,伏案睡着了,朦朦胧胧间,觉得有人进来,给他披上暖和的衣服。等他醒来,他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的老者,面容严正却慈祥,正拿着他的作文看,一边看一边点头。
他就这样结识了老师左光斗,后来被他带到家中见师母,他听得老师对师母说:“我的几个儿子皆碌碌无为,他日继我志者,只有这个孩子。”
言犹在耳,人,却不知是死是活了。
如果老天有眼——他抬起头看一眼灰暗得像抹布的天空——那么正人君子为何沦为阶下囚,奸邪小人却身居高位,难道,大明真的要亡了吗?
就在他抬头的当儿,人们能看清,那蓬乱的头发下,是一张年轻的面孔,确切来说,史可法今年才二十四岁。虽然日后他将成为南明的支柱,但那也是日后的事儿了,此刻他不过是一介书生,无权无势,使出浑身解数,他才找着进诏狱的机会,还要穿上破烂的衣服,化装成打扫牢狱的。
他在镇抚司大门前站住,监狱看守早已买通,放他进了去。在黑咕隆咚的监狱里摸索半天,他才找到老师住的那一间。如果不是狱卒指点,他恐怕永远找不到,因为奄奄一息地歪在墙角里的那一个人,他已经不认识是谁了。
左光斗是坐着的,因为他的腿已经被打没了。他的手指被夹过,鲜血淋漓,皮不包骨。他的身上挨过板子,衣衫破裂,到处是伤痕。他的脸已被烙铁烙坏,连眼睛都睁不开。
史可法惊呆了,年轻人的眼睛霎时溢满泪水。他跪下抱住恩师的膝盖,失声痛哭。
左光斗听出是他的声音,就用手拨开已经焦烂的眼皮,目光依然炯炯,骂道:“庸奴!这是什么地方,你竟然敢来!国家之事糜烂至此,你竟轻身而昧大义,如果遭遇不测,天下事谁来支撑?赶快离去,不然,不等奸人构陷,我先将你打死!”
说罢,就用手去摸地上的刑具,做投击状。
恩师既出此言,史可法不敢违抗,眼含热泪,快步离开了。
走出镇抚司大狱,他茫然无助地立在雨中。如今已无计可施,他能想到的,只有他的家乡飞出的那一位金凤凰了。
太康伯前几天都待在妹夫家置办丧事,今天才有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