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歧途(11 / 15)
长物,因通晓律法,便做了讼师,替人写讼状、打官司。他一向只照价收钱,从不多要一文。与主顾相处时,连笑都不愿多笑,生怕笑出情分来,人因此都唤他“冰面吴”。他却不以为意,反倒越加冷起来,仅有的几个相熟朋友也渐渐疏冷,每日只独来独往,冷冷清清度日。
后来,在母亲催逼之下,他娶了亲,幸而那妇人也是个冷淡人,两人之间极少搭话,彼此连称呼都省去,一个唤“哎”,一个叫“嗯”。一年后,妻子生了个儿。产婆欢喜唤他,他一眼瞧见那婴儿,舞蹬手足,张着乳口,呀呀啼哭,冷了多年的心顿时软活。他想,无论如何,自己不会在儿子这里欠什么。于是他便全心全意疼惜这儿子。这些年省下的话语,全都柔声说给了儿子。
就在那时,他认得了银器章。银器章有桩买卖争执,经人引介,来请他相助。他见银器章占理,便引据律条,替银器章告赢了官司。此事讼钱原本只须给他三贯,银器章却另备了羊酒谢礼。他照例只收了三贯钱,其余的全都退还回去。银器章虽有些愕然,却也并未多言。此后有讼案,都来寻他,知悉他脾性后,也只照价付钱。
两下里原本干净分明,除讼案外,并无其他粘扯,直到儿子四岁那年春天。他见满城人都去金明池看争标、赏水戏,想起幼年时,父母也年年抱着自己去那里游耍。儿子却从未去过那里,也该带他去开开眼。那时,他夫妻之间因这儿子和暖了许多。他便雇了辆车,携妻儿去了金明池。看到那诸般水戏,儿子果然欢叫连连,妻子也露出了笑,一家人从未如此欢悦。争标散后,三口人都未尽兴,他索性租了一只小船,去游湖赏春。到了湖中间时,一不留神,儿子竟落进水中。他夫妻两个都不会游水,那艄公又已老迈,虽立即跳下水去救,自家却扭了筋,看看也要沉没。他正慌急欲死,旁边一只大船飞速驶来,船上一个人飞身跳进水里,救起了他儿子和那老艄公。
那人竟是银器章,他等不得招呼船工,自家跳进了水里。吴欠虽感激至极,心里却明白,自己不但欠了银器章,这恩怕是天下最重之债,一生都还不尽。
自那以后,银器章再来寻他办讼案,他执意不肯收钱。银器章却只说一句话:“你若不收钱,我也再不敢寻你办案了。”他只得照例收下,一文钱都不能短。
半年后,银器章又说:“我这里生意越来越大,讼事不断。不若你莫再接他人讼案,只专一替我料理官司。”他听了,犹豫半晌,想到别无报恩之途,便点头应允。进到章家,事头其实少了许多,酬劳却增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