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歧途(4 / 15)
自家撑好自家船,便能一路安稳少危难。如今看来,人活于世,更似众人同走冰面,并非你自家小心,便能保无事。安危之间,有己因,有他因;有天灾,有人祸。有人暗裂薄冰,陷你于渊;亦有人急伸援手,救你于难。
因而,无须叹世态炎凉、人心难测。自家该尽心尽力处,仍当尽心尽力。至于他人,可疑与可信之间,只看人心明与暗。人心之明暗,则尽显于人之眼。心明则眼明,心暗则眼暗。欲辨清这明暗,则又需自家心眼清明。不被欲缚,不堕利昏,不为得失所困,不让杂绪扰心。此中功夫极深极难,却全在自己修炼,无须推责他人。
想明白这些,冯赛身心顿时清爽许多。对于李弃东,心意也随之而变,想探明因由之情,隐隐胜过了捉他归案之念。
薛尚书府离得不远,在皇城东面的界北巷。这一带都是京中贵臣府邸。当年,薛尚书典买这院宅子,还是冯赛从中操办。
这薛尚书名叫薛昂,元丰八年得中进士及第。那一年三月,神宗皇帝病薨,不到十岁的哲宗小皇帝继位,由高太皇太后垂帘听政,重用司马光等旧臣,驱逐新党,尽罢新法。
薛昂当年应考,所学是新学,轻进求锐,只看策论,不重学问。幸而那年他考中后,神宗才病薨。他曾历任太学博士、殿中侍御史、给事中兼大司成。由于学问根基浅,但凡见士子文章中引用《史记》《汉书》等古史语句,便要黜退。甚而奏请罢除史学,被哲宗皇帝斥为俗佞。
薛昂后来能升任尚书左丞,官至副相,全凭巴附蔡京。他举家为蔡京避讳,菜不能称菜,称蔬;京城不能称京城,称皇都。家人一旦误犯,便要笞责。他自家有时不慎口误,也要自掌其嘴,因而京城人私下里都唤他“薛批口”。
不过,薛昂也有自知之明。八年前,官封尚书左丞后,明白才不称位、高处难安,因此主动请罢,出知应天府。任满归来后,这几年便在京城领闲职、享厚禄,恬然无事。
冯赛来到尚书府门前,时近二更,府门已关,只开了一个侧门。灯笼下两个门吏守在门边。这宏阔院宇他曾进过几回,这一次心境却大为不同。其中一个门吏以前见过,恐怕也已得知他的遭遇。他下了马,走上前,提振起精神,微微笑着说:“能否请刘虞候进去禀告崔管家,冯赛有要事求问。”那个姓刘的门吏瞅着冯赛,目光闪了几闪,显然认出了他,只是在揣测冯赛现今身份处境。见冯赛坦然无事,便含着犹疑,点头哼了一声,转身进门去了。半晌,才出来,脸色却略松活了些:“跟我进